蒋在的诗 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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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6-03 00:52 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会忘记在夏天 轻轻摇开 四面窗的其中一扇 它的手柄甚至未曾盖过 对面森林冷杉树沿的一半 一切就要结束了 常青树的阴影 很快就要遮住 夹缝中长出的蕨叶 谁也不会再想到 蕨叶边缘 褐红色的叶球绒毛 翻开了明天的背面 蜂巢在雨后掉下 雨水挂住尾部的蜂针 它们没有言语 拉我一同下坠 或是把握一次 长久的诀别 我还来不及 在蜂巢的王台中 辨认 辨认每一种花粉和蜂蜡 忘记了相识 在窗沿上构筑一个家 让我用来想象 远方之远 流水淌过松弛的沙土 一切就要结束了 你再不来 后花园里开满的醋栗 明日就谢了 落叶灌木 她们的花瓣远比 橡木的浆果 凋落得比我预期要早 我愿放下我的网 将之拆开 再一次缜密地编织在 海鸟不能飞去的方向 让开了花的根须长成 一颗瞒住人类时间 和历史的化石 在某天 长出参天大树的枝叶 托起南方 迁徙过来的雪雁 身披洁白的羽毛 用那扁而贫瘠的喙 啼叫三声 你知道 我是其中的一只 绕曾经用手 搬离的石头而栖 一切就要结束了 鸟和昆虫 衔着我和枯叶 建一个我日夜渴望的家 他日 从山底 从稀疏的草丛中 被无眠的牧羊人拾起 轻轻地剥下 柔弱的薄壳 缝制成一个椭圆形的蝉蛹 剩余的一切 散落成沿着小道 飘过的蒲公英花 一切就要结束了 在此前选择死去或是 远离一个昼夜的长短 不曾为任何一个 凡人的呐喊 递减或是增加 我将此生见过的海水交给你 我将此生见过的人群 交给玫瑰和黎明 我将万物初始 混沌的扰动还给你 用来给予宽慰船舱里 傍晚时分在港口 停留着的狭窄又卑微的爱 除此之外 我还欠你什么 欠你水塘中最后一层环形的波纹 欠你酒杯碰撞的最后那一声 欠你来年登上桥头等我的分秒 欠你伊斯坦布尔阴雨天的微光 这一切我放在了日落的中央 而余下我没有说完的 仿佛又相隔了一夜 一切就要结束了 我只在两个地方找到了自己 在镜面或是光里 忧伤的下巴有一枚忧伤的下巴 被它的恋人托起又放下 苍冥的空间里只有他们 这一枚忧伤又悲哀的下巴 从它生活的日出的南方迁移到了寒冷的北方 带上杀死了列侬的那一声枪响 它以为可以不用携带行李 没有从火车站出发
是谁亲吻了你的肚脐眼 让它闭合 让你成为无名氏 精明的恋人 告诉你他是恒星 你是找不到的 或许你动了杀戮 杀戮就像爱情一样 容易犯罪 被流放 沙漠里有骆驼 只能带你到有水源的地方
可以扮相成阿拉伯商人的样子 一眼就辨识你 就让他们骂吧 把乔治桑塑造成 荡妇 肖邦会难过的 你不会的 秋天以前带来了你 秋天以后光明带走了你 和树们坐着 他们也要走了 我为此纪念你们两个流浪的诗人 你把我含在嘴里爸爸拖着花岗岩 在荆棘里升起了炊烟 我想借给爸爸一艘小船 把对他的爱 都苦涩地含在嘴里 我点上蜡烛 逼迫这张手掌容纳其他的父亲 他点头同意了 他许诺的烛光在深夜里 映照了我的母亲 我把我的内疚 都苦涩地含在嘴里 他埋下头说 女儿啊,你摸摸爸爸的下巴和额头 我伸出了手 我把我的痛苦都羞涩地含在嘴里 有多少个海港能够迎接你 在哪一个温存的节日里 我能够从远方送给你一头山羊 我的父亲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你把我含在嘴里怕我化了 你把我放在手心里 我真的就飞了 你把土地的根须 用来推开教堂门外栅栏的沉默 你消融了我的声音 我忘了怎么叫你的名字 爸爸 你把这一头我送你的羔羊 拴在了我不能找到的山上 于是人类的眼泪和大海 都被我父亲含在嘴里 我为爱情说过的谎话下午 三十二只乌鸦同时起飞 给予我一天 等待焦躁随时落下 背过身 站在他们身后 多少个不应该 看着他们落下吧 不该 在夜里开灯 不该 在夜里说话 我在想 曾为爱情说过的谎话 碰击海港,码头,和岸墙 造成的伤害或是妨碍 用来 被我当做筹码 预料 明日的雨天 一艘轮船 和另一个人在大雾里相撞 午夜的计程车 他写道 雪还有鸥鸟 成为代号或是编码 那该是怎样的冬天 又是怎样的后悔 我躺在床上 不能闭眼 来生相见不再相识 他们看出破绽 不忍揭穿 不愿想起我 为了送别 在暴风中提上鞋 我是沙丘和渔火 理应获得另外恰当的沉默 蒋在,1994年9月生。诗歌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北京文学》等。小说见于《十月》、《上海文学》、《山花》、《长江文艺》等,获首届《山花》年度小说新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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